23第三章 不速之客
国庆刚过，乐无异就发现实验室里多出了两张新面孔。
这是让人很一言难尽的一男一女。男生的身材如水桶一般，身上肥大的外套让他显得更宽了，再加上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，看起来活像只憨厚的大熊猫。乐无异觉得他应该宅死在二次元世界里，而不应该来三次元做科研。女生的脸刷得跟墙似的，全身包裹在紧身衣里，看得出身材很火辣，领口开得不能再低，让乐无异简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。乐无异打死也不相信这两个人是谢衣招来的学生，这太不符合他的审美了！
他尽量用听上去友好的声音问道：“请问你们是……来做毕设的？”
正在这时，谢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，一眼就看见了闲在一边的乐无异。
“无异，这是Z大的叶海教授，这两位师弟师妹是从Z大来做毕设的。你先教他们一些基本的实验操作，我要出去一趟。”
乐无异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凌乱、胡子拉碴的男人，只能勉强从脸上挤出笑来道：“叶老师好……”
“你就是乐无异吧？你们谢老师老跟我提起你，果然是名师出高徒。辟尘，团子，好好跟师兄学学，听到没。”在麻利地把学生推给乐无异后，叶海一把抓住谢衣的手臂说：“咱们老同学好不容易见个面，你就别推辞了，走走走。”
“哎谢老师，谢……”乐无异眼睁睁地看着谢衣被拖走，再看周围其他人都迅速低下头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偏偏这时那个叫团子的男生极其不合时宜地开口道：“乐师兄，谢老师说了让你教我们呢，我们今后就跟着你了。”
“麻烦你了，乐师兄。”叫辟尘的女生解释道，“其实叶老师是做遗传的，说是跟你们老师有个合作项目，就把我们派到这来了。”
“他这老师当得还真是轻松……”乐无异扶额。
那边厢，老同学叙旧的场景，亦是十分动人。
“还是老样子。”叶海在咖啡馆里坐定，将对面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，下了结论。
谢衣玩味地看着他：“我还能变成什么样。”
叶海凑近上身，用极轻的声音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：“死了以后有人收尸那种。”
谢衣装作努力思索了一阵：“这个真没有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我就知道。”叶海终于换上了稍微正常点的语气道，“我们这样的人，悄无声息来，悄无声息去，从小到大都努力成为最优秀的人，在这世上却什么也留不下，甚至没有人记得我们曾经活过。谢衣，你不会觉得不甘心么？”
谢衣环抱起双臂往椅背上一靠：“看出来了，你这是给我做媒来了。”
“不不不，你想到哪儿去了。”叶海连忙否定道，“小孩子才谈恋爱，大人们都是直奔主题。”
说着，他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份材料递到谢衣面前。
纸上“S城人类精子库”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。
“……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？”
“我有个朋友在那工作。”叶海回答，“人类正需要你这样的优质基因才能进步，你应该有点社会责任感，谢衣。”
谢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虽然体外受精技术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，但一旦代入到自己身上，感觉还是怪怪的。他的血脉会在世界上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延续，大街上擦肩而过的某个人可能就是他生物学上的直系后代……小时候他觉得生命是那么灿烂奇妙，后来他把生命掰开了揉碎了看，不过是又枯燥又乏味的核酸和蛋白质，现在他们又把这些核酸和蛋白质相互拼合，拼成一个完整的人。人类尚未解码生命，就已经开始用各种手段干预生命了。
“医学真是神奇。”他总结道。
“是吧。将来要是孩子问起‘我是怎么来的’这种问题，做父母的就可以回答说：‘你是从零下196℃的液氮里，经过37℃复苏，在试管里融合来的。’你说有朝一日干我们这行的会不会真的以为人是这么来的啊。”
“不要小看人类的本能，叶海。这方面谁不是自学成才。”
“真想让那些天真的小朋友们多保持一会对生命单纯的好奇啊，一想到他们将要研究的‘生命’和他们之前所认知的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，我就觉得残忍。谢衣，这项艰巨的任务只有你能完成。”
“我相信一个好的学生除了学习以外还会思考，这世上的任何事物深入了解下去都不会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。”
“说不过你。”叶海认输地笑道，“不过你真的不考虑一下？”
“其实是你自己想去吧，才找我来给你垫背。”谢衣毫不留情地戳穿他，“虽然比起先天的遗传，我更看重后天的培养，但既然你认为我的基因那么有用……我会考虑的。”
